野人的碎花裙

和莎莎、彥通完越洋電話，起身走到廚房做點心。實在想不出來憤怒的時候大哭一場後除了做點心還有什麼可讓自己開心。也不是任何點心都行，像這種時候腦裡胃裡想吃的就只有小時候單純幸福的味道—蛋麵餅。這名字是我起的，因為它實在簡單平凡的沒有名字，但對我而言是世上最好吃的早餐。在后里奶奶家的某個早晨醒來，和哥哥向母親撤嬌嚷著想吃那個香香酥酥甜甜的東西。母親一下子就會意過來轉身下樓。和哥哥調皮地跟下樓，從樓梯間偷偷探頭往長長走廊的終點廚房窺看。一樓廚房陽光從窗外透進光線暈染在區隔廚房與餐桌的木製吧台上呈一亮點刺眼得令人得瞇起眼，母親就在吧台後為我們煎愛心早餐。這就是蛋麵餅在腦海裡定格的畫面。材料做法都很簡單，雞蛋、麵粉、糖，牛奶可加可不加。把這幾樣混在一起攪和均勻成糊不稠不稀，倒進平底鍋裡讓麵糊可平緩流動散開就好，小火煎到兩面呈金黃色即大功告成。

煎完蛋麵餅點亮手機，錯過了墨爾本姐姐的來電，姐姐留下訊息：「（行李箱）收到了」已經談不上開心還是鬆口氣了，總之結束了，不管是誰的，委屈也結束了。下禮拜要搭Frank便車從布里斯本一路南下到墨爾本，沿路走走停停玩樂。因為車子沒有屁股後車箱非常小，我的行李箱需要先寄到姐姐那才行。十一月二十七日星期一特地跟老闆娘調班提早下班，帶著行李箱到快遞公司，考慮到姐姐平日上班不在家便寄去姐姐的公司。快遞公司告知約兩到三天會到。但星期四、五姐姐都還沒有收到，我打電話向快遞公司詢問。到了下星期一，快遞公司回覆當天寄的兩件行李箱，一件已抵墨爾本倉庫，但另一件沒有上貨車還在布里斯本，等那件也到墨爾本會一起派送。

過幾天再度詢問，快遞公司突然問我有沒有行李箱的照片，他們說找不到那件行李箱，可能是貼上行李箱上的標籤紙脫落了，但一定堆在倉庫裡無主招領的那一區。多虧了以前工作的經驗，這次寄出前我真的拍了照存底。提供照片後的隔天對方也回函附上一張照片請我確認是否是這個行李箱。確認無誤剛掛上電話沒多久，對方又打電話來說當天有人跟我寄一樣的行李箱，再次跟我確認細節，我說行李箱上了鎖，不是密碼鎖，是需要鑰匙才能打開的那種，而且外層罩了藍布（父親特別請人幫忙縫製的），對方也說那就沒錯，並報了一個預計抵達的時間。時間到了還是無影，又電話確認，說已經到墨爾本又給了一個新的時間。同樣枯等一天不見蹤影。來來回回到了這星期，對方突然說行李箱直到上星期五才在布里斯本的倉庫裡找到，現在發車去墨爾本，星期四可到。除了無奈我很只能鄭重地強調告訴對方這禮拜請務必要送達，因為接下來三週姐姐公司放假，無人可幫我收行李。

聯絡過程中，因為也不是什麼大事，一直心平氣和地跟對方聯繫溝通，當然偶爾會對對方的說法質疑或疑問。至少正常人都會問一句，那之前發來給我確認的照片是怎麼回事？為什麼之前說已經到墨爾本了，現在又忽然說在布里斯本之類的。對方說他們只是承攬業務再外包給另一家快遞公司，他們所有的資訊都是那家快遞公司回報給他們的，對於之前錯誤的訊息深感抱歉。以前我也經常因工廠的錯誤訊息一而再再而三向日本客人道歉，對於快遞公司的處境非常能體諒，更覺得對方遇到我這麼「しつこい」（難纏之意，日本社長給我的評語）的人也真是辛苦了，兩天被我電話追蹤一次，打電話打到自己都不好意思了，也好心地告訴對方要好好跟合作公司抱怨一下，不然損害的是你們公司的信譽。掛上電話還會自嘲行李箱跟主人一個脾性都愛玩愛跑。

星期四，也就是昨天，行李竟然繼續在流浪，我都快瘋了。難道真的因為態度不夠強硬嗎？好，那我要硬一點。聯絡了半天對方突然蹦出了一句，行李老早就到墨爾本了，只是外包的快遞公司送錯了地方，送到一個不認識的先生那裡（姑且稱A先生）。好，沒關係，可以麻煩明天星期五（也就是今天）優先處理嗎？明天一定要送達姐姐那裡。結果對方說他們沒有辦法保證，因為外包公司的快遞工作是前一天就規畫安排好了，不是說要插件就可以插件，還提議問能不能請姐姐自己去拿件，他們再付油資的爛方法。我不禁問如果你們催不動對方，不應該請你們老闆出面嗎？一個行李寄了一個月對快遞公司而言難道不嚴重嗎？不需要好好檢討嗎？總之對方一直說他們非常努力地「幫我」確認。我說為什麼是幫我確認？這是你們的責任吧。他們又說了一串外包公司送錯了之類通通不是他們公司問題，要我體諒的委屈之詞，甚至說了一句：「你要不高興我們也沒辦法。」聽到那句話我當場傻眼。

掛上電話忍不住大哭了一場，現在是人善被人欺嗎？爛透了這世道，體諒別人的都是大白痴，為了這種事情哭成這樣的自己也遜透了。從頭到尾體諒得還不夠嗎？對你們兇過嗎？怎麼變得好像我是奧客無理取鬧亂發脾氣。如果你們沒有這個本事就不要承攬這個業務，不要承攬了業務又說都是配合公司的錯，自己也是受害者，這是什麼鬼東西？傳訊給彥說不想一個人默默地哭完沒人知道，然後就一直對著手機哭到睡著。要是我有阿姐或曉蕙一半的氣魄就好了。

雖然快遞公司說今早一有消息就會跟我聯絡，但我哪有心思苦等。一早起床就打電話過去但對方沒接，倒是漏接了一通+886從台灣播來的電話。實在太奇怪了，不知道誰會打電話來便回播。是快遞公司的老闆，人在台灣，應該是因為昨晚我的提醒，他們才意識到嚴重性告知老闆。讓我想到經理以前曾經罵過我，你不要讓客人以為我們家裡沒大人。自己處理不來的事情就應該找上層處理。而這個老闆也失職未盡監督之責，連底下的人在忙些什麼都不清楚。拖到這麼久才出面這家公司的危機處理實在太慢太爛了。

讓我更傻眼的是老闆的處理態度跟小姐們一樣，也是說他們一肚子的委屈，然後提出把行李寄回布里斯本或雪梨的爛方法。老闆一直跟我解釋，其實行李早就在墨爾本了但送錯了，快遞公司一直要拿回來，但是A先生平日上班都不在家，外包公司的司機都撲空，等晚上A先生下班在家了，司機卻已經下班，因此一直卡在那裡。他們家小姐每次去問，快遞公司都說在處理了在處理了，其實一直卡在那裡。我一點不想探究這個訊息的真假，只是問你們在墨爾本沒有辦公室嗎？外包公司請不動沒關係，至少你們也派一個人自己去領貨送到我姐姐那裡吧。他們就說他們完全沒有熟人在墨爾本，一下子說要給我A先生的地址請我姐姐自己過去拿，一下子又說他們找到了一位可靠的人（姑且稱B），請B先生去拿，再請B先生跟我姐姐聯絡。反反覆覆到後來不知為什麼他們覺得如果由我姐姐直接連繫不妥，就是不給A先生的聯絡方式，說等他們聯繫好再跟我說。因為我上班沒辦法接電話，他們就說會把情況整理好傳訊過來。很好，七個小時過了，沒有半封訊息。

我只好再打越洋電話給老闆，她說她為了這件事忙了一天都沒出去，現在都還在跟他們家小姐聯絡了解狀況，他們說A先生還在上班電話打了幾次都沒接，說我要給他們時間。我說我已經給了你們一個月的時間了。他又開始說送件的不是他們公司，總之千篇一律他們公司超委屈，要我體諒他們的立場。我說難道你們公司不用負責任嗎？她竟然更委屈了，又說她為了這事忙一天，還打越洋電話給我（拜託，從頭到尾兩通電話都是我打過去的），還說如果他們不負責的話，就直接把外包公司的電話給我叫我自行聯絡，畢竟送貨的是外包公司又不是他們。對方強硬的態度讓我無言，很努力保持理智不說出造口業的話，但再怎麼樣都不可以不反擊不表達我的立場，用很兇的口氣回話她：我不可以發脾氣嗎？行李都寄了要一個月了。其實我最想轟回去的是：我付錢是付給你們的，當然是你們對我負責，怎麼變成我要自己去找外包公司。你們自己hold不住外包公司那就不要跟人家合作，沒有那個本事就不要生意做這麼大。

一直很開心有一個很棒很棒的小主管，她總是話好好說事情好好做，發生問題了也不怨怪斥責，就好好解決好好檢討，她的作事風格深深影響我，所以我真的很不明白為什麼人家好好說的時候你們不好好處理，非要人家發脾氣兇起來才認真處理呢？你們知道發一頓脾氣要死多少腦細胞，多傷身體嗎？還有面對客戶的時候，能不能有擔當有肩膀一點像個公司？莎莎跟我說偶爾發發脾氣舒發能量也是好事，累積那麼多能量要幹嘛，又不是電池。哈哈，害我破涕為笑，莎莎你什麼時候變得會安慰人了？